G. L. S. 沙克爾

喬治·藍諾克斯·夏曼·沙克爾（George Lennox Sharman Shackle，1903年7月14日－1992年3月3日）是一位英國經濟學家。他進行了一次實際的嘗試，挑戰古典理性選擇理論，並被定性為「後凱因斯學派」學者，儘管他也受到奧地利經濟學派的影響。他的許多研究都與 Dempster-Shafer 證據理論相關。

生平

他出生於劍橋，父親是數學教師羅伯特·沃克·沙克爾（Robert Walker Shackle，1851-1934），曾指導約翰·梅納德·凱因斯獲得伊頓公學獎學金；母親是芬妮·夏曼（Fanny Sharman，1865-1936）。沙克爾曾就讀佩斯學校，但因父母無力資助他上大學，他便開始擔任銀行職員。後來成為一名教師，並在業餘時間自學，於1931年取得倫敦大學的文學士學位。他起初在倫敦政治經濟學院（LSE）師從弗里德里希·海耶克攻讀博士學位，但後來轉向研究凱因斯的《就業、利息與貨幣通論》。他於1937年取得博士學位。在倫敦政經學院期間，他與德裔經濟學家路德維希·拉赫曼成為摯友，後者受到沙克爾在不確定性方面的研究啟發，並基於沙克爾的著作發展出自己的分歧預期理論。

在擔任數個學術職位後，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時，沙克爾被任命進入S部門，即溫斯頓·邱吉爾爵士的內部經濟學家辦公室。在那裡，他在弗雷德里克·林德曼的領導下，與唐納·麥克杜格爾及海倫·麥考爾共事。

戰後，他短暫任職於詹姆士·米德領導的內閣辦公室及里茲大學，隨後被任命為利物浦大學的布倫納經濟學教授，並擔任此職位直至1969年退休。

概述

沙克爾受到凱因斯和貢納爾·默爾達的影響，他挑戰了機率在經濟學中的傳統角色，主張機率未能充分處理「令人意外」的事件。他思想的基礎可見於凱因斯的這段評論：

儘管沙克爾的研究本質上是技術性的，但它將經濟學帶入了新的領域，例如想像力在經濟決策中評估各種可能結果之可信度的重要性。雖然沙克爾的研究對經濟學主流思想的影響有限，但它持續（或許日益）吸引著人們的興趣。在沙克爾對決策理論的諸多貢獻中，他關於經濟決策的潛在驚奇理論最為卓越。沙克爾揚棄了多數現代經濟學的機率論基礎，轉而專注於經濟決策的可信度或可能性分析。對沙克爾而言，經濟主體並非根據機率分佈做出決策，也並非如倫納德·薩維奇等新古典派經濟學家所主張的，從「硬數據」中推導出理性預期；對沙克爾來說，經濟決策的關鍵要素是想像力，而想像力因此成為決策的要素之一。沙克爾對於不完全知識在經濟學中角色的思考，預見了心理經濟學的許多進展，特別是赫伯特·西蒙的有限理性理論。當意識到經濟決策者缺乏進行機率分析所需的知識時，他們幾乎不可能依據這些數據做出理性預期。讓新古典派經濟學家更為困惑的是，沙克爾的分析直接攻擊了現代主流經濟學的核心基礎之一：完全知識。

對沙克爾而言，經濟決策並非源於機率與頻率，而是基於想像力在理解經濟決策可能性中的作用。如果機率分析對大多數經濟決策都成立，那麼多數現代經濟體將不復存在。在這種可以產生理性預期的理想化狀態下，企業家根本不會存在。企業家精神在機率上是非理性的；對於一項其命運取決於數百萬其他偶然的人類及其主觀需求與偏好的經濟決策，投身其中幾乎沒有道理。對這種情況的機率分析會強烈傾向於不參與創業；對於經濟統計學家而言，當這種情況成功的機率極其微小時，參與其中簡直是無稽之談。因此，在一個個體會在做出經濟決策前先解釋機率的世界裡，個體會避免創業，因為這種風險極大的事業要成功，其結果取決於未知個體的主觀偏好。因此，在對經濟決策的機率評估中，企業家是真正非理性的。

理解了這種對統計學家而言奇特的處境後，沙克爾著手發展他的經濟決策潛在驚奇理論。經濟決策者並非權衡某一情況下所有結果的頻率，而是在採取實際經濟行動前，只權衡少數幾個結果與可能性；沙克爾提出經濟決策者只需權衡兩種可能的結果，而非整個機率分佈的頻率。沙克爾的潛在驚奇理論根本上是基於想像力在經濟學中的作用，彌補了企業家在做出決定未來的行動時所面臨的巨大知識不對稱：

「沙克爾選擇理論的核心思想是，當人們考慮某項決策的可能後果時，他們只會關注那些他們 (a) 想像得到，且 (b) 認為在某種程度上有可能發生的結果。這組結果並不保證包含實際發生的情況，實際情況可能是他們甚至從未想像過的事件，並讓他們完全感到驚訝。」

沙克爾的選擇理論對大多數研究選擇理論的主流經濟學家來說，是一個極其奇特的理論，主要是因為潛在驚奇理論並非一個關於機率與知識的理論，而是一個關於想像力與可能性的理論。潛在驚奇理論的基礎是企業家或經濟決策者，他們根據可容忍的潛在驚奇程度，權衡兩種不同的可能選擇。經濟決策者首先區分可能與不可能的結果，並將後者從考量中排除。一個被經濟決策者認為主觀上極差且難以置信的結果可以用變數 R 表示，而一個主觀上極佳但也難以置信的結果則賦予變數 U。任何比 U 更好以及比 R 更差的結果都會被經濟決策者從視野中排除，而經濟決策者要選擇的兩個焦點值則介於這兩個極值點之間。這兩個介於極值之間的焦點，會再根據其潛在驚奇的程度來權衡，看它們對經濟決策者而言是否主觀上可以容忍。沙克爾著作中一個反覆出現的主題，是主觀運用想像力來指導經濟決策。沙克爾式的經濟主體並非權衡所有可能的函數，或至少是機率分佈中的大多數函數，而是根據主觀的雙重決策來做出經濟決策，並在採取行動前簡單地權衡兩者。經濟主體在某種程度上是保留自己的選擇空間，這種可能性在薩維奇預期效用假說的經濟主體身上不會發生，後者將「三思而後行」的表達推至邏輯極致；這個觀念在真實的經濟世界中是站不住腳的。沙克爾的萬花筒視野的核心，是經濟主體保留選擇空間的能力，並由於不完全的知識與想像力的本質，進行可能性的雙重分析，而非分析整個機率分佈。沙克爾曾一度吸引了經濟學家的注意，然而隨著經濟學逐漸遠離沙克爾的理論，轉向理性預期假說的基礎，並最終引發了理性預期革命，這股熱潮也隨之消退，儘管他甚至曾引起著名主流經濟學家肯尼斯·阿羅的注意：

「目前對此缺乏興趣的原因，可能並非否認沙克爾的立場基本上是正確的；而是缺乏必要的分析工具，使得這種特殊方法能夠產生具有操作意義的結論。」

儘管沙克爾的經濟決策理論後來有所迭代，經濟學界對機率論的共識仍然少有改變，雖然沙克爾的潛在驚奇理論與荷蘭皇家殼牌公司所用的情境規劃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這個奇特之處連沙克爾本人也注意到了。

在決策理論之外的其他貢獻方面，他也主張貢納爾·默爾達的分析之重要性，該分析允許儲蓄與投資在「事前」相互調整。然而，「事前」與「事後」分析的引用在現代總體經濟學中已如此普遍，以至於凱因斯未將其納入其著作的立場，如今被視為一種奇特之舉，甚至是一個錯誤。正如沙克爾所言：

沙克爾在經濟思想史上也做出了重要貢獻，特別是關於二十世紀的經濟學派。

對凱因斯經濟學的擴展

雖然沙克爾認為凱因斯的著作是建構新型經濟學的最佳基礎，但他認為凱因斯在撰寫其關鍵著作時，並未完全理解他所發起的革命的重要性。沙克爾說，凱因斯的研究必須被理解為經過了三個步驟，才最終達到一種革命性的新經濟分析方法。這三個步驟中的第一步見於凱因斯的《貨幣論》。沙克爾寫道：「在《貨幣論》之前，利率是由品味和客觀環境決定的，由收入者將消費從現在轉移到未來的說服力，以及商人希望將自由企業的手段從未來轉移到現在的願望決定的，從而改變生產可能性並擴大包括他們自己在內的社會預期收入」。沙克爾寫道，凱因斯在他的《貨幣論》中就已經在攻擊這種利率概念。

沙克爾堅持認為，凱因斯在《貨幣論》中尚未理解「這一對價值理論的巨大顛覆的意義」。但在沙克爾的解讀中，凱因斯在他之後的《通論》中放棄了這一對「價值理論——他指的是邊際主義理論，因此也就是邊際主義經濟學；任何基於市場均衡的經濟學——的巨大顛覆」，反而退回到一種「奇特的方法論……其中向讀者展示的是一系列最不穩定、最曇花一現的『均衡』」。沙克爾寫道，凱因斯直到《通論》的第十二章，以及後來在他1937年於《經濟學季刊》發表的題為〈就業理論〉的文章中，才真正領悟了他所發起的革命的真諦。在這些著作中，凱因斯闡述了一種關於未來不確定性的理論，這徹底摧毀了傳統經濟學的整個大廈，後者隱含地建立在非時間性均衡概念之上，而這種概念意味著所有行動者都能完全獲取知識。

在闡述這一點時，沙克爾試圖將他認為凱因斯在《貨幣論》中的最佳見解與其後來在《通論》中的流動性偏好概念相結合。如此一來，沙克爾形成了一套連貫的、投機性的利率理論，其中利率是根據金融投機者面對不確定未來時的預期而設定的。沙克爾寫道：

這補充了凱因斯自己在《通論》中的觀點，即投資最終是由投資者的「動物精神」決定的，因此不受理性計算的約束，此處的「理性」是主流經濟學家所理解的那個詞。這兩點使得沙克爾對凱因斯經濟學的擴展本質上是不確定的。對凱因斯和沙克爾而言，市場經濟不必然會達到任何特定的終點。它應被視為一個持續變動的實體，只有在極不可能的偶然情況下，才會產生足以確保充分就業的投資。

均衡與時間

沙克爾對經濟理論的激進重新評估，其本質主要是知識論的。他認為新古典經濟學以及其他使用均衡方法的經濟學形式，都忽略了時間的維度。新古典經濟學依賴於代理人會理性行事的觀念；但這種理性實際上等同於說代理人知道未來。沙克爾指出，為了讓代理人「理性地」行事——在新古典經濟學家理解該詞的意義上——他們必須在邏輯上知道所有其他代理人將要採取的行動。沙克爾聲稱，這實際上等同於假設他們知道未來。沙克爾堅持認為，新古典經濟學之所以能偷渡這個強假設，是透過其對聯立方程式的使用。

當新古典經濟學家試圖為這種方法辯護時，從里昂·華拉斯和法蘭西斯·伊西德羅·埃奇沃斯開始，他們援引了試探（tâtonnement）或「摸索」的原則。他們假設代理人會不斷測試不同的出價和價格，直到達到產生均衡的一系列出價和價格為止。這意味著聯立方程式系統被用作一種簡寫，代表一個實際上是透過一系列試誤動態達成的結果。但沙克爾聲稱，這種基於靜態聯立方程式系統與動態試探過程之間的類比推理，極具誤導性。

沙克爾聲稱，整個市場均衡的建構無法處理時間，因此也無法處理經濟學家必須研究的實際材料，而這些材料本質上是歷史性的。此外，沙克爾對於放寬市場均衡理論的強假設以使其更具現實性的嘗試，抱持極度不屑的態度。他認為這些基礎與所處理材料的性質太過不符，無法通過放寬一些較強的假設來挽救，例如新凱因斯學派和新興凱因斯學派經濟學家所嘗試的那樣。他寫道：

沙克爾接著寫道，市場均衡概念所展示的是一個知識完美、凍結在時間中的世界。因此，它否定了自身在一個無法預知未來且時間單向流動的世界中的任何用處。在這樣一個世界裡，人類的行動必須部分基於理性，部分基於想像力——具體來說，是關於不同個體想像未來可能或甚至應該是什麼樣的想像力。沙克爾寫道，新古典經濟學建立在一個目的論的或預先決定的未來之上，因此沒有為人類的選擇留下任何空間，而人類的選擇與其自由想像未來可能性的能力內在地聯繫在一起。沙克爾寫道：

對沙克爾而言，這才是一門聲稱要處理真實世界的嚴肅經濟學應該走的正確道路。它應該遠離那些無法解釋時間或真正自由選擇的抽象概念，而應該嘗試去理解一個想像力與理性在決定經濟結果中都扮演角色的世界。沙克爾將此種思維方式稱為「萬花筒學」（kaleidics）。

他人對沙克爾的評論

在《黑天鵝效應》一書中，納西姆·尼可拉斯·塔雷伯如此評論沙克爾（黑體為原文所加）：

> 海耶克是其「專業」中少數幾位備受讚譽的成員之一（與 J. M. 凱因斯和 **G.L.S. 沙克爾**同列），他們專注於真正的不確定性、知識的局限，以及艾可圖書館中未讀的書籍。 >
[...] > 悲劇的是，在那些經驗上盲目的白痴學者大量出現之前，真正的思想家，如 J. M. 凱因斯、弗里德里希·海耶克，以及偉大的貝諾瓦·曼德博，已經開始了有趣的研究，但他們全都被取代了，因為他們使經濟學偏離了二流物理學的精確性。非常可悲。「一位被嚴重低估的思想家是 **G.L.S. 沙克爾**，他如今幾乎完全默默無聞，他引入了『**未知識**』（unknowledge）的概念」，也就是安伯托·艾可圖書館裡那些未讀的書籍。能看到有人提及沙克爾的著作是很不尋常的，我不得不從倫敦的二手書商那裡購買他的書。

著作

• Shackle, G.L.S. (1938) Expectations, Investment and Income

• — (1983). "The Bounds of Unknowledge". In J. Wiseman (ed), Beyond positive economics. New York: St. Martin's Press.

延伸閱讀

• Arrow, Kenneth J., and Hurwicz, L. et al. (1972) in Charles Frederick Carter and J.L. Ford (eds.), Uncertainty and Expectations in Economics. Essays in Honour of G.L.S. Shackle. Oxford: Basil Blackwell, New York: Augustus M. Kelley.
• Frowen, S.F. (2004) "Shackle, George Lennox Sharman (1903–1992)", Oxford Dictionary of National Biograph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 accessed 3 April 2006
• Earl, Peter E. and Littleboy, Bruce (2014) G.L.S. Shackle (Great Thinkers in Economics), Palgrave Macmillan.

外部連結

• An interview with GLS Shackle, by Richard Ebeling, 1981, Ludwig von Mises Institute
• Bibliography from the New School for Social Research website
• "Reflections on George Shackle – Three Excerpts from the Shackle Collection", by Stephen C. Littlechild, Review of Austrian Economics, 16:1, 113–117, 2003
• Great Thinkers: John Kay FBA on G. L. S. Shackle FBA podcast, The British Acade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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