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安·迪迪埃

克里斯蒂安·迪迪埃（Christian Didier，1944年2月11日－2015年5月14日）於1993年6月8日因刺殺勒內·布斯凱（René Bousquet）而引起公眾關注。布斯凱是法國總統弗朗索瓦·密特朗的朋友，曾在德軍佔領期間管理法國南半部的維琪法國擔任高級警官。行刺後，迪迪埃隨即致電多家報社編輯，組織了一場臨時記者會，這也意味著警方能毫不費力地找到他。

2013年，一位作家在布斯凱的傳記中將迪迪埃描述為`fou`（意為「瘋子」、「瘋狂」），迪迪埃因此控告該作家誹謗，但最終敗訴。

生平

出身與早年

克里斯蒂安·迪迪埃出生於聖迪耶，當時那是個位於南錫東南方、佛日山麓下一個相對偏僻的小工業鎮。據資料記載，他的父親是一名「髮型師工匠」，迪迪埃常與他發生激烈衝突。儘管多次嘗試，他從未通過學校的畢業考。1995年，他的母親瑪麗-泰蕾茲·迪迪埃在審判中作證時，描述了他充滿困擾的童年與青少年時期，其特徵是學業失敗、被女孩和潛在雇主拒絕，並有自殺傾向。但他也決心反抗他所認為的惡行：「Il ne supportait pas le mal, tout ça le bouleversait」（大意為「他無法忍受惡行：那一切都讓他心煩意亂」）。

離校後，他陸續做過幾份短暫的工作，包括冶金學家、實習主管、鎖匠、檔案管理員和送貨司機。他曾有一段時間待在法國境外，遊歷過挪威、瑞典、澳洲，甚至在「垮掉的一代」時期到過加州。由於心理健康問題，他曾被送進精神病院。

名人司機

1974至1983年間，他擔任司機，為多位知名人士開車。他以巴黎為據點，與薩爾瓦多·達利、查理·卓別林、李察·波頓、大衛·鮑伊、凱撒琳·丹尼芙和羅美·雪妮黛等明星交往。後來他因健康問題不得不放棄這份工作。他出現了嚴重的膀胱問題，被迫接受數次大手術。1983年，迪迪埃回到聖迪耶與母親同住。

作家

回到家鄉後，他大量閱讀。此時，迪迪埃也開始了某種程度的作家生涯。然而，他寫好的三本書長期找不到出版商。他的一份手稿輾轉到了西蒙·波娃的桌上，她回了一張字條：「我一點也不喜歡你的書：形上學的行話」（「Je n’aime pas du tout votre livre, du jargon métaphysique」）。儘管如此，1985年5月，他自費出版了其中一本書《La Balade d'Early Bird》。

宣傳活動

他早期的一個宣傳噱頭是在1980年從巴黎步行300英里到史特拉斯堡，手臂下夾著一本關於他澳洲之旅、尚未出版的回憶錄。在1980年代後期，他為了宣傳自己的書，數次以怪異的方式現身電視，在攝影棚的談話性節目中衝到鏡頭前，喊出他那句日益為人所知的口號：「Achetez mon livre!」（買我的書！），然後被維安人員架離。他曾一次闖入「凱薩獎」的轉播，另一次則在國際足球賽轉播中展示橫幅標語來打斷節目。他的媒體露面往往以進警局告終，且越來越頻繁地被送往精神科診所進行評估。儘管如此，1989年，他獲得了回報，受邀登上法國主要電視頻道TF1，參與一個專門討論「那些被電視搞瘋的人」（「... ceux que la télé rend fous」）的節目。

然而，迪迪埃最終開始意識到自己並未被認真對待。他甚至懷疑自己作為作家的才華。不過，他對成功等同於名聲的信念絲毫未減，並越來越受「普世公民與道德秩序的執法者」（「citoyen universel, justicier de l'ordre moral」）這一角色的吸引。在此期間，另一個與迪迪埃自命的使命相關的詞是「猶太人的復仇者」（「vengeur de juifs」）。

克勞斯·巴比

1987年5月19日，克里斯蒂安·迪迪埃試圖進入里昂的聖保羅監獄時被捕：他持有一把左輪手槍，並準備了偽造文件，將自己偽裝成合格醫生，以說服獄方讓他接觸巴比。他的意圖是對質克勞斯·巴比，這位里昂戰時令人憎惡的蓋世太保頭目。巴比當時是新聞焦點，因為他因一系列被指控的戰時暴行而即將於下週受審。迪迪埃在監獄入口處因袋中的左輪手槍觸發警報而被捕。迪迪埃因非法持有槍械被審判、定罪並判處四個月監禁，之後被轉介接受進一步的精神治療，然後回到他母親在聖迪耶的簡陋公寓。迪迪埃解釋說他從未想過要殺死巴比：「我不想殺他，只想朝他的腿開槍，同時大喊：『尚·穆蘭向你問好！』」（「Je ne voulais pas le tuer, simplement lui tirer dans les jambes en lui criant: 't’as le bonjour de Jean Moulin!'」）。（尚·穆蘭是一位知名的抵抗運動英雄，克勞斯·巴比被廣泛認為應對其遭受的酷刑和死亡—官方說法為自殺—負責。）後來的評論員—儘管多數是在六年後勒內·布斯凱被殺之後—表示，法院當時應該更嚴肅地對待迪迪埃在聖保羅監獄的行為。

1989年9月，迪迪埃闖入愛麗舍宮的花園，被維安人員制伏。他解釋此舉是想將一份關於戰時英雄拉烏爾·瓦倫堡的檔案交給密特朗總統。這次他被自動轉移到一家精神病院，待了六週，並被診斷為「敏感型偏執性精神病」（「psychose paranoïaque sensitive」）—此診斷後來受到質疑。出院後，他構思了一個刺殺保羅·圖維耶的計畫，圖維耶是另一名納粹戰犯嫌疑人（後被定罪），曾在戰爭期間擔任情報首長，並於1989年因最近被警方找到並逮捕而登上頭條。然而，迪迪埃的計畫未能實施，因為他無法查出圖維耶被關押的地點。

勒內·布斯凱

此時，迪迪埃選擇了一個新目標：勒內·布斯凱，貝當政府中與納粹合作的警察首長。布斯凱被廣泛認為是「冬賽館事件」、六週後的「1942年8月26日圍捕」、1943年1月的「馬賽圍捕」以及其他支持在被佔領的歐洲消滅猶太人的行動的主要組織者（儘管他從未被審判和定罪，但至今仍被如此看待）。1993年6月8日上午，克里斯蒂安·迪迪埃為聖女貞德點燃了一支蠟燭。他隨後前往位於巴黎十六區拉斐爾大道的公寓大樓，布斯凱的住所就在那裡。當時，布斯凱正因其戰時活動而接受刑事調查：據至少一項消息來源稱，他面臨「即將到來的危害人類罪審判」。迪迪埃謊稱自己是信差，有內政部的文件急需送交布斯凱，從而獲准進入大樓。他接著上到六樓布斯凱的公寓。布斯凱親自開門，迪迪埃重複說有緊急文件需要遞送，同時伸手進包裡，假裝要取文件。然而，迪迪埃拿出的不是文件，而是一把左輪手槍，他用這把槍朝布斯凱開了四到五槍（來源說法不一），將其殺害。他後來說明，他之所以必須開四槍，是因為頭幾槍並未阻止布斯凱，當時布斯凱正朝他逼近，試圖打他並咒罵他。他曾擔心布斯凱的德國牧羊犬會攻擊他，但那隻狗在第一聲槍響後就逃跑了。

事成之後，他走到最近的地鐵站，穿過城市來到萊利拉，他在那裡一家名為保羅-德-科赫旅館的小而有些破舊的旅館訂了房間。接著他開始打電話給媒體：「是我殺了這個人渣。我有話要告訴你們」（「 C'est moi qui ai tué cette ordure, j'ai un message à vous délivrer.」）。來自《世界報》和《巴黎人報》的記者是第一批到達的，隨後是《解放報》、法國電視一台和蒙地卡羅廣播電台的代表。他也打了電話給法國電視二台，但接電話的秘書認為他是個幻想家，拒絕將他轉接到新聞部。迪迪埃穿著破舊的牛仔褲和馬球衫，對著聚集的記者講了一個多小時。「消滅一個怪物是光榮的：這是善對惡的勝利」（「... éliminer un monstre est honorable, c'est la victoire du bien sur le mal.」）。他接著以一種詭異的詳細和寫實的方式，敘述了幾小時前他犯下的殺人案。一名電視記者在準備午間新聞報導後報了警，試圖證實迪迪埃的說法。當警察到達時，其中一人觀察到迪迪埃似乎很生氣。迪迪埃告訴警方（當時記者仍在場），他的健康和智力最近有所惡化，他認為是時候向西方世界傳達一個精神訊息，以便為自己的生命賦予意義。

1995年11月7日至13日，他在巴黎重罪法庭受審。為他辯護的是蒂埃里·萊維和阿諾·蒙特布爾，這兩位是具有政治立場的律師，對案件更廣泛的歷史背景有著熱切的認識，儘管在判決後，萊維主動表示他們兩人或許並不是為委託人辯護的最佳團隊。迪迪埃被判處十年刑事拘留。法庭上，迪迪埃的辯護律師辯稱，克里斯蒂安·迪迪埃殺害勒內·布斯凱是對法國司法體系失靈的回應。審判有時似乎變成了對布斯凱而非迪迪埃的審判。迪迪埃自己的證詞則在冷靜清晰與一系列重複且幾乎語無倫次的神秘暗示之間切換，提及「神聖使命」、「森林中的幻象」和「聲音」。有時，他也顯得深刻而真誠地悔悟。

晚年

在服刑六年八個月後，迪迪埃因「表現良好」而提前於2000年2月24日從圖勒拘留中心獲釋，他在那裡度過了大部分刑期。早在1993年，迪迪埃的審判就吸引了廣泛的媒體報導，在他被判刑後，一個由各種「愛國者」和代表戰時被驅逐至死亡集中營者組成的支持委員會成立了。1997至98年莫里斯·帕彭的審判讓媒體再次聚焦於迪迪埃，並加強了要求釋放他的運動。他的家鄉聖迪耶的議會代表他向巴黎重罪法庭提出了寬恕請求。

早在1995年審判作證時，迪迪埃就有時保證說，兩年的審前羈押讓他有時間思考，他已「永遠接種了疫苗，不會再犯任何形式的罪行」。他請求上帝的寬恕，而上帝告訴他「你不可殺人」。他請求猶太人原諒，因為他剝奪了他們（對布斯凱）進行審判的機會。獲釋後，他在一次報紙採訪中重申了他的悔意。「當時我正處於深度抑鬱。我以為我身負神聖使命……去殺勒內·布斯凱，如果我不這麼做，我就無權獲得永恆的恩典」。但他說，現在他只是一個「普通人」（「un simple quidam」）。然而，他的媒體形象無法完全擺脫。

洛朗·比內在他備受好評的2010年處女作小說《HHhH》中提到了迪迪埃，稱他是那個剝奪了法國「世紀審判」的「驚世駭俗的白痴」（spectaculaire abruti）。

2013年，克里斯蒂安·迪迪埃對作家阿蘭·曼克提起誹謗訴訟。在前一年出版的勒內·布斯凱傳記中，曼克將迪迪埃描述為「fou」（大意為「瘋子」、「瘋狂」）。迪迪埃要求一萬歐元的損害賠償。他說他會將這筆錢捐給德州死囚羅傑·麥高恩的支持者。然而，迪迪埃是向埃皮納勒的艾蒂安·曼托提出訴訟的：曼托是該省的檢察官。因此，迪迪埃引用的是刑法而非提起民事索賠，在這種情況下，案件的被告是該書的出版商格拉塞出版社。作者在任何刑事誹謗方面僅為共犯。儘管如此，埃皮納勒的法院同意審理此案，並於2013年8月的第一週開庭。最終，曼克在誹謗指控方面被判無罪。（在由同一本書引發的稍早一宗法律案件中，作家阿蘭·曼克的結果就沒那麼好了：當巴黎作家帕斯卡爾·弗羅芒提起的抄襲案開審時，法院裁定曼克應支付弗羅芒五千歐元的損害賠償，外加六千歐元的訴訟費用分擔。）

迪迪埃最後的書面作品是一本名為《Fugaces traits de plume… en roue libre!》的簡短自傳，於2014年完成。該書似乎從未出版，儘管有提及它曾一度可在網上閱覽。他在2015年4月接受了最後一次媒體採訪，仍然關心如何獲得某種形式的公眾平反。

克里斯蒂安·迪迪埃於2015年5月14日在聖迪耶去世。

延伸閱讀

• Jaqcques Maurice Levi, Christian Didier : the unknown warrior of justice (希伯來文). Yehud-Monosson : Ofir Bikurim, 2021.